确实,小人一直担心酿成大乱,危及县丞大人和先生。为了探知贼人的动向,小人已想法混入那贼人一伙,得知了他们的意图。

    余先生惊喜的道,如此便放心了,难为庞小友还有如此心计。

    当不得先生夸奖,小人为探得消息,迫不得已要与那些贼人往来,日后平乱之后,还请先生和县丞大人代为分说,以免旁人误会小人。余先生满口答应,庞雨接着道,小人若是探得要紧消息,便会来报先生,至少眼下看来,黄文鼎一心派旗赚银子,绝不会攻入衙署。至于先生方才说的尚无子嗣之事,小

    人也听说一些。

    余先生哎一声摆手道,都是我那夫人,不但纳妾不许,连个填房的都不行此中种种不足为外人道。

    庞雨凑近一些低声道,若是先生信我,这事小人来帮大人想办法,说服夫人同意先生纳一房小妾。

    余先生吃惊的看着庞雨片刻,突然拱手道,要是庞小友能帮这大忙,那便是我余家的恩人,老夫日后定有回报。

    先生客气,那此事便交给小人了。余先生最近处于非正常的心理状态,被庞雨一个画饼弄得心情激动,平复了好一会才对庞雨道,庞小友若是愿意,明日可否来县丞衙当值,这几日大人正好用人的时候,

    衙中的胥吏都不在

    庞雨原本就是想靠近决策层,以便获得足够的信息,满口答应道,那小人便留在此处,大人有事尽管调派。

    明日还确实有事,县丞大人要与桐城乡绅商议平乱一事,到底是抚还是剿,杨堂尊让县丞大人参与议事,非要跟他们议个明白,万不能拖延了。

    因孔老先生说县衙大堂人多耳杂,今日特请各位来县丞衙署商议,地方稍局促了些,还请各位勿怪。杨芳蚤高踞上座,但面对下首的左右两排人,态度却十分客气,这

    些人都是桐城士绅的代表,非富即贵。

    县丞在右侧上首,庞雨则站在后排,以备议事的人有需要。

    桐城乱局久恐生变,然则衙门糜烂已久,胥吏皆不可靠。还需各位士绅襄助,方能有望平乱,今日请各位畅所欲言,务必有个确论,以便官绅同心合力。

    杨芳蚤说到衙门糜烂已久时,特意加重了已久两字的读音,提醒大家都是前任辜朝荐的错,他刚代理知县二十来天,虽然被逼要解决问题,但这锅是不背的。场中一时沉默,庞雨偷偷观察对面的第二位的灰衣男子,此人脸形柔和气色饱满,坐在堂中气定神闲。此人便是方孔炤,他虽然坐下下首,但他进士出身,又是在乡丁忧

    的职方司员外郎,在此处的实际地位是最高的,只是面子上,他现在只是个民。一名年轻的士子见堂中无人说话,忍不住大声道,昨日贼人又分两路穿城行香,发旗十三面,因莫秀才未买免火旗,午后黄文鼎领人破莫秀才家门房,城中愚民晚间乘乱

    大掠莫秀才家,至天明放火焚毁莫家,并延烧民房三座。桐城大乱已数日,长此以往人心沦丧,百姓暗无天日,不宜迁延时日,应请安池兵备道发兵助剿。

    不可!堂中数人同声怒吼。

    自从乱发以来,这几个缙绅大户在县衙也议过事,庞雨从未看到他们如此一致。一名衣着华丽富商模样的人站起道,万万不可请兵。乱民还只是要些钱财,兵灾却远甚匪乱。皆说天下苦兵甚于苦寇,我南直隶多年来太平无事人心谦和,即便出了几个

    土寇,那也比客兵要好。

    方孔炤坐在上首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看着地面的青石板,眼皮微微的垂下,看不到他的任何情绪,不知他到底支持哪一方。又一士子站起,且不说兵过如篦,原本城中不过是小乱,那池州兵马一过江,这边黄文鼎等人若得了消息,受了兵马的激,横下一条心来作乱,不免玉石俱焚,那待池州

    兵马到来,烧成一座空城,于百姓有何益处。另外一人对杨芳蚤道,禀堂尊知道,请兵还要有兵才行,据晚生所知,安庆府卫所虽有定额五千七百余,然则实无一兵可用。安池兵备道驻在南岸,前些时日听闻桐城变乱才招了千余兵丁,然一说要来平乱,当晚散去半数,余者言称没有开拔银便绝不过江。如此看来,就算要调兵恐怕要向应天巡抚请兵才行,想那巡抚标营想来应是管束

    得力的。方孔炤下首坐的是一个四五十岁年纪的青衣中年人,他干瘦脸颊皮肤红润,此时不理会说话的人,只是偏头对方孔炤微微躬身道:如若方兄认为需要请兵,阮某愿稍尽绵

    力,先出一千三百两白银襄助池州兵马开拔。堂中一阵低声议论,庞雨惊讶于此人口气平淡,一千三百两竟随口而出,显然家底甚厚。而那些表态不愿请兵的人则神态不愉,这青衣中年人分明是只想讨好方孔炤,其

    他人的意见根本不重要。

    杨芳蚤早已和皮应举议定绝不请兵,今日只是要让桐城士绅来说不请兵这句话。所以他开场白中提醒各人,是要探讨如何用桐城官绅合力平乱,而非是请不请兵的问题。

    第一个年轻士子不懂事也罢了,这青衣中年人还要说帮助池州兵开拔,显然不给杨芳蚤面子。

    杨芳蚤压住怒气皱眉问道,还未请教这位先生尊讳。那青衣中年人神色从容,站起不亢不卑的道,老夫阮大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