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玉不知道这老高的“发了”是真心恭喜还是调侃,只好闭嘴不说话。赵贵倒是“嘿嘿”的傻笑了几声。

    既然确认的确有过尸体,自然就要确认这里是否是案发现场,高重九和李镇国都认为不是。他们的理由都是从血迹上来得。李镇国是从血渗透的面积和深度这么认定的。慕首长说过:人的颈部有动脉静脉,一旦被斩首,就会大量失血,渗透进泥土的血液不可能这么少。而高重九多年来看多了刑场上被斩首的犯人:头颅是六阳之首,血气旺盛,脑袋被砍掉会瞬间形成喷射状飞溅痕迹。但是周边墙壁和地面上都没有。

    死者是在其他地方被斩首的,然后才被移动到这里来的。问题是,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移到这里来呢?

    高重九认为这不难解释,因为剪子巷东支七巷到底就是一条河涌,抛尸入河是个轻松简单的处理尸体的方法。即使过几天尸体飘起来,也早不知道漂到哪里去了。警察就算想找事发地点也是大海捞针。何况城里的河涌大多和六脉渠相通,要是漂进了暗渠,搁在哪里烂掉了,真是神仙也不知道。

    理顺思路,事情便很简单了:在发现李子玉他们离开尸体折返回去之后,就躲在附近的凶手迅速回到现场,将尸体运到巷底的河埠头上,直接抛入了河涌。

    所以李子玉和看街的回过来尸体已经消失不见了,尸体现在肯定还在河中。

    “不但尸体还在河里,就是抛尸的凶手也还在这条街上。”李镇国有点惋惜的说道,“可惜我们这里没有狗!”

    他听乌项和其他临高来得归化民警察说过,澳洲人的警察局里有可以嗅味识人,专门用来抓捕犯人的狗。只要牵狗到现场闻一闻,就能寻踪追逐逃犯,非常神奇。

    但是这种狗在警察局里并没有配置――澳洲人倒是带了很多各式各样,他们从未见过的狗来到广州,但是它们更多的是随同治安巡逻队在大街小巷和周边农村巡逻,龇牙咧嘴的低声咆哮着。李镇国只是听说会有个“警犬队”,到底什么时候有,连慕敏都不知道。

    虽然没有传说中的澳洲警犬,但是他们还有街闸这个东西。

    这剪子巷因为长度将近有五里,为了便于设闸管理,官府过去以两条东西向的主要道路为分割,分为南剪子巷、中剪子巷和北剪子巷。每段各设南北街闸,有“看街的”负责启闭。

    案发现场在南剪子巷接近南端的一头,刚才高重九来得时候就长了个心眼,叫看街的不要开街闸――本来天色微明就要开街闸了。现在,整个南剪子巷依旧被封锁着,外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除非这抛尸的凶手是个能窜檐走壁的飞贼,否则他肯定还在这条街的某个角落里。而杀人的现场也必然是在这条街的某处。

    高重九这么肯定自有道理,街闸制度其实就是复活过去的“里坊”制。只不过城市已经不再是“棋盘格”,所以就采用了街闸的体制。夜间落闸之后,除了大夫和接生婆,普通百姓都不能通过,就是有权有势的大户人家,晚上也不会没事随便叫人开街闸。

    这么一来,虽然对市民来说有些不便,但是在治安上确有很大的用处。除了能高来高去的飞贼,一般小偷窃贼夜间很难活动。高重九在衙门当差的时候,每次遇到上官切责严办的大案子,只要大概知道犯人在哪条街上,快班头子大多会让街闸关闭,随后衙役由保甲长领着挨家挨户的搜查,除非消息不准,否则缉拿犯人便是十拿九稳。

    这法子屡试不爽,就是扰民太甚。但是对衙役来说却是发财的好机会:不论是挨户盘问还是搜查,店铺和住家都少不得拿出银钱来的孝敬,哪个要是不开眼的,把住家和铺子翻个底朝天再顺手牵羊那是轻得,直接弄个“通贼”嫌疑,拉到班房里款待几天,那就不是几百铜钱能解决的事情了。

    李镇国也知道这个法子,平心而论这是眼下最简单最快速法子,找到了罪犯,自然也就找到了尸体。当即同意。两人马上回到派出所和所长一说:由所长派人将南剪子巷通往各处的街闸全部封锁,防止有人偷越街闸,一面又召集本片保长和组头来派出所开会,盘查最近有无可疑人员。

    李子玉和赵贵呢,既然是本片的巡警也得出力。所长原想叫他们去看守街闸,但是李镇国说了,他们是第一发现者,还是留在所里合适,以便再想到什么可以马上询问。同时又派人去市局,要求派出仵工在河涌里打捞尸体。

    所里值班警察分头出动,这会天色刚刚放亮,各家各户都还没出门,派出所一声招呼,除了一个卧病在床不能来之外,南剪子巷这片的保甲长们没一会便来齐了。

    李镇国先询问了本地这几天有无可疑的外来人员,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事情。

    按照新得户籍管理制度,凡是在本片住户商铺逗留超过二十四小时的外来人员,都要来派出所申报临时户口。这项倒也不是现代社会的发明,王守仁搞保甲制的时候就有了类似的规定,不过当时的户籍体系还没有明确的制度化,执行效率也得看官僚和保甲长是否用心。

    元老院在广州搞得户籍制度自然比简单的保甲制要有效的多,保甲长们头上有了专管的“官”――户籍警。自然办事效率提升了不少。尤其是目前各派出所的户籍警其实都是临高派来得归化民干部。自有一套办事手段。很快就把体制给建立起来了。

    但是保甲长们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大家都表示最近没什么可疑的人物。最近城里新到的外来人口并不多:因为元老院大军北伐的关系,一般人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过兵的时候兵荒马乱的,长途旅行是件有风险的事情。所以最近三天来报临时户口的外来人员只有十几个人。高重九知道一般来说在街面上当保甲长的人,都不是寻常百姓,起码也是见过些世面,能说会道,各方面都能敷衍的人物。看人的眼光比常人要“毒”一点。如果他们说没什么可疑的人物,那自然就不会有了。这多少让高重九有点失望。

    至于说可疑的事情,保甲长们搜肠刮肚的倒是说出了几件,但是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至少从表面上看来和杀人案子都没牵连。

    李镇国说既然没有可用的线索,便请保甲长们带路,和所里的警察一起挨家挨户的盘查。

    李子玉和赵贵自然也得跟着一块去盘查。

    就在他们开始挨家挨户的盘查的时候,两个专管打捞尸体的仵工也划着小船来了。他们是专门负责城里河涌上尸体打捞的。仵工地位低下,待遇完全没有,全靠尸主和官府赏点钱。冬天水冷彻骨,夏天臭气熏天,除了乞丐之外没人愿意干这活。

    两个打捞遗体的汉子划着一条小船,一人待在船头撑船缓缓前行,一人坐在船尾往河里放下一串用粗麻绳系住的巨型滚钩,一直垂到河底。这样在河埠头上下游各五十米的那一段距离里一段段地来回搜索。

    河涌都是多年没有清淤过得,水底下杂物垃圾甚多,他们这样一段一段的搜索过去,滚钩拉住的重物倒是不少,但是拉上了全是各式各样的垃圾。两个人就这样在河涌里捞了半天,什么也没捞到,更别说无头尸了。

    消息传到正在盘查居民的两位刑警那里,这下高重九和李镇国沉不住气了。没有尸体就意味着他们前面的推断站不住脚。除了关照仵工扩大搜索范围之外,高重九和李镇国决定兵分两路。高重九继续盘查居民,李镇国重新回到现场去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些线索。

    既然要回到现场勘探,李子玉和赵贵自然又得奉陪。李镇国回到现场,这里已经被警察拉起了警戒线,虽然现场什么都没有,但是街上发生了凶案已经在街面上传开了,两边街闸紧闭,各牌甲组头们正忙着挨家挨户的找人问话也证明了传说非虚。所以李镇国一回到这里,附近便已经围上了许多看热闹的闲人。

    李镇国先是来到了西支十一条巷,这条巷子挺长,沿着街巷一直可以走到另一条南北向的街上。这边的街闸照样锁闭着,很显然,入夜之后罪犯既不可能从这里进来,也不可能从这里出去。要么他只是抛下尸体的时候巷子里躲一躲,要么发案现场就在这里!

    李镇国努力的回忆着自己跟着乌项出任务时候的所见所闻和学来的知识。显而易见的是,一具尸体是非常沉的,一个人背负着的话,他不可能走很长的路。因此发案地点不会距离抛尸地点很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