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赫然有四个字:“木石道人”。

    这个名字最近几年在元老院的情治系统里已经大名鼎鼎。特别是巫蛊案之后,木石道人这个名字一直若隐若现,许多重大案件都隐隐约约指向此人。政治保卫局高度怀疑这个人就是“石翁”或者其代理人。

    但是迄今为止,还没有找到过任何关于石翁的线索。这个集团一直在迷雾中。

    现在从刘铩的信里却找到了涉及此人的信件!这等于是宣告刘铩和木石道人有着直接的联系,而王业浩很可能就是这个集团的幕后主使。

    只凭手中的这封信,就是大功一件!

    这封信是“木石道人”写来得,提醒刘铩,髡贼在京师内翻天覆地的标红找人,找到人的赏金已经提到一千两,提供消息也有一百两。这种情形下,就算有老爷的势力在,只怕也有人会铤而走险。特别是现在任何人都能买票到髡贼的地盘去。所以要特别注意内控,防止看守人员经不起诱惑叛变。

    “既然这样,老兄就由不得你了。”闵展炼心想,得把他的嘴巴彻底撬开才行。

    他当即关照手下把刘铩“看紧了,防着他自杀”。

    周若兰问道:“我们现在是撤还是继续留着?”

    “留在这里,只把要紧的消息传回去就是。你且去休息,晚上好好审一审这老家伙:十有八九他知道冷元老在哪里!”

    “去南苑?!”吴成有些奇怪,“去那鬼地方做什么?”

    “我自然有要去的道理。给你一百两银子,你去不去?”

    吴成猛咽了一口唾沫,一百两!他在京师混上三年也赚不到一百两银子!

    不过他到底是久混京师,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但是作为道士,平日里和江湖人接触也挺多,冷凝云被绑票,和连盛正在悬红找人的事也略微听说了一二。

    以他多年的经验,自然知道这里头大有文章,少掺和为妙。

    “这个……”他故作不以为意的说道,“这破地方有什么好去的。里面都是荒草甸子,臭河塘,密密麻麻的野树林子,还有许多野兽。这也就罢了,如今里头还安置了好几千阉人,一个个无法无天,简直就是群魔乱舞。”

    “你就说,你是去还是不去吧。”李儒风笑道。笑容中隐隐约约的带着威胁的意味。

    “我……我……这个……”吴成有些慌乱,他硬着头皮道,“不是贫道不去,实在是里头是皇家苑囿,四门都有禁军看守。若是带一两个人进去,凭着贫道这张脸还凑合,若是人多了,只怕是不成,还请李镖头见谅。”

    “老吴,你当我是初出茅庐的雏儿。这南苑里头的情形,我自然比不上你。不过要说论到进出,街面上强讨恶乞,拦路劫财的,难不成都是从大红门里出来的?”

    明代南苑有四个苑门,北为大红门,是正门。南为南红门,东为东红门,西为西红门。每处苑门都有京师禁军守卫。因为南苑废弛日久,禁军守卫形同虚设不说,周遭一百二十里的土墙上因为很少修缮也多有坍塌。大大小小的缺口有十几处。均可出入。

    吴成一个劲的陪笑,又推说自己有事,要离开京城半个月,李儒风哪里容他溜走,拔出刀舞弄了一回,这下吴成只能答应带他们进去搜索苑囿了。

    “丑话说在前头,虽说这苑囿废弛,到底也是皇家的地方。几位在里头不论做什么,都得慎重……”

    “瞧把你给怕得!”李儒风笑着拍了拍他的背,“我们又不是江洋大盗,做得是走镖护院的正经生意,如今要去南苑也是不得已。你若助我们成了事,少不了你的好处!”

    吴成苦笑道:“是,是,贫道明白!”

    “既然你都答应带路了,我们就交个底……”李儒风刚开口,吴成便打断了他的话。

    “总镖头,您老切莫给我交底。只告诉你们想知道什么,要去哪里,找什么就是,多余的话,贫道一句话也不想听。”

    李儒风笑道:“好嘛,您也是个老江湖!”

    “实在是永定河的水太深,神仙也多。”吴成道,“京城里的老米再不好吃,贫道还想多吃几年呢。”

    “您老先说说,这南苑里头的情形。”

    南苑这个地方,连和连盛的人也所知甚少。原因无它。此地不但是皇家苑囿,地方也着实太大了。一般人殊少问津,作奸犯科的贼人也很少光顾。

    “此地旧名‘放飞泊’,原是大元皇帝放鹰打猎的地方,里头现在还有一座石台,叫晾鹰台,据说是给海东青晾晒羽毛的地方。到了本朝,才改名叫南海子……”

    这“南海子”之名,就是因为此地有五个“海子”(湖泊),而皇城内又有“北海子”,所以这片皇家苑囿就取名为“南海子”。

    南苑有四个门,分为北红门、南红门、东红门、西红门。而后于其内又陆续增建了殿宇、行宫与行署,派遣有太监官员管理。设有提督上林苑内监衙门。

    “这个提督上林苑内监衙门就在北大红门附近。如今掌事的是曹公公。”

    提督上林苑衙门并非二十四衙门之一,是宫里头的闲曹冷衙,基本被排斥在宫廷权力圈子之外。但是因为南苑内有“海户”有官田,有畋猎木柴渔获的各种收入,对一些混不出头的资深太监来说还是颇有吸引力的。因而要得到这个差事要需要走路子巴结上峰才行。

    “这位曹公公,据说是巴结了钟鼓司的掌印太监,走了他的门路才得到这个差事的。”

    原来这曹公公和杨公公还是有这么一层关系!李儒风微微点头

    “现在里头有多少太监?”

    “员额大约有一百多,实则每天上差的公公不过二三十人。夏秋收官租的时候来得人多一些。曹公公本人也不常上衙门,每天派个小太监到衙门接送公文。有要紧的公事才会来。”

    除了这一百多的太监,还有三四百百被雇来的“帮办差役”,多是京师中的闲汉。原本这样的差役并不多,但是因为南苑里收容了阉人,便以“照应”为名又添雇了许多。平日里大约百多人上差。

    “上值的禁军有多少人?”

    吴成有些惊慌的看了一样他,又不敢不说

    “每处城门八十人。由‘上十二卫’的兵丁轮流上值。”

    说到这里,吴成忍不住问道:“李总镖头,您老人家到底想干什么?”

    李儒风笑道:“我要干一桩要紧的事情。您放心就是。牵扯不到官府!”

    “这南苑虽说荒废,到底还是皇家的苑囿。您老行事可得谨慎……”吴成又劝谏的一番才继续说下去。

    不论是太监、帮闲还是上值,大多聚集在四门的值房和衙门,其他地方很少有人去。因为现在南苑里收容着许多无法入宫的阉人。他们成群结伙的在南苑内游荡,狩猎野兽,不时从缺口出去到京师和邻近县城乡村去强乞、偷窃,甚至抢劫。说是让南苑的管事太监“严加管束”。实则根本不管,只以贪污中饱救济钱米为能事。

    “这几千阉人都住在哪里?总不能每日露宿吧?”

    “住在海户们房子里。”

    明成祖设立南苑的时候,专门从北方几省迁来民户,负责看守打扫苑囿,称之为“海户”,共计有一千六百户,每户分地二十四亩。这一千六百户海户居住在南苑内各个“海户屯”内。其中最大的两个设在北红门和东红门附近,除此之外苑内各分布这小屯所七八处。

    说是有一千六百户的海户,因为官佃盘剥极其沉重,历年逃亡绝户者甚多。如今各屯居民都是十不存一。官田荒废,因而里面十分荒凉,许多屯所已荒废,阉人们便鸠占鹊巢的住了进去。虽说屯所的许多房屋已经坍塌,只留下断壁残垣,总比露宿荒野墙得多。还有些团伙,仗着势力强大,干脆抢占了苑囿内部分闲置的衙署官房居住

    “这些阉人十分的好不惹!”吴成警告道,“大伙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连XX都没了,更是肆无忌惮。里头斗殴杀人的事每天都有,死了人都不用埋,树林草甸里一丢,不消十几天被给野猪野狼给啃吃了。里头的禁军和太监都不敢管他们的事!”

    听了他的介绍,李儒风思考片刻,问道:“这些屯所的位置你都知道?”

    “几个大的知道,里头的那些村子,实话说贫道也没去过……”吴成目光闪烁。

    “去一个给十两银子。”

    “……屯所之间都有道路,沿着道路,大约也是能到的。”吴成咽了口唾沫,“只是总镖头您老人家得给我专门配两个镖师,还得弄一匹骡子……”

    李儒风仰面大笑:“使得!你放心便是。”

    话说到这个地步,他觉得大可以将话说得明白一些,很是认真地问道:“道长!你若是有人要藏,会把这个人藏在南苑的哪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