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开地笑道:“老爷糊涂了不是?给内眷备礼照理是两位姑娘的事。”

    “哦,对,对,是我糊涂了。”冷凝云敲了敲自己的脑门,“我这就去。”

    “还有一桩事。”乌开地提醒他,“李老爷和临高做生意多年,什么澳洲货没见识过?我这里能备办的等闲物件他大约也不稀罕,最好有新鲜的玩意儿……”

    “是叻,老乌你说得对。”冷凝云心想这李洛由虽有软肋,毕竟也是在大明和后金之间游刃有余的豪商枭雄,据说还是天主教徒,和葡萄牙人打得火热。当初元老院在海南只有临高一隅之地的时候,就敢来投资。见识魄力胆识远超过一般人,什么世面没见过,自己要求他帮忙,只顾着拿捏要挟只怕引起他的反感――这老家伙这几年和元老院若即若离。生意做着,关系不冷不热。

    虽说礼物人情并不是决定性因素,有时候却能起一个催化剂、润滑剂的作用。冷凝云顿时慎重齐来,回到一墙斋,他立刻从档案柜里取出李洛由的档案盒子。

    这里面不但收录了他到京师之后和李洛由的全部往来记录和信件,还包括外情局搜集到所有此人的信息。包括顾葆成在临高活动的时候提及的相关情况,虽然一鳞半爪,但是往往涉及到他的私人生活、兴趣爱好等诸多隐私材料,尤其珍贵。

    仔细看了一遍,发现这位李老爷有个痼疾:晕眩之症。

    虽然百仞医院的大夫没有给他量过血压,但是从顾葆成的描述、旁观者的见闻还有他家仆役长期购买苏合香饮、丹参丸等药物来看,他很有可能有心血管疾病,有可能是高血压。

    但是苏合香饮和丹参丸对高血压的治疗作用有限。当初百仞医院的制剂所为了提高药效,专门对制造的了丹参滴丸,尽可能的提高有效成分浓度。但是效果依旧不尽人意,一直到制药厂从萝芙木、蛇根木等植物中萃取出了利血平,才算是有了真正管用的降压药物。

    利血平因为副作用较大,在新时空已经不再是一线降压药,但是在17世纪,却是地地道道的神药。刘大霖能活到现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在临高能得到这种药物。

    冷凝云没有高血压,但是考虑到京师官宦富豪阶层老年人居多,这种老年病应该相当普遍,所以特意准备了一些用来拉拢关系。

    不过,送药给别人毕竟是一件相当有风险的事情。特别是权贵豪门之家,视大夫为草芥,这药要真是仙丹也就罢了,万一吃出个好歹来,未免招人恨。所以冷凝云等闲并不拿出来馈赠。

    这次,他决定用一下这个“终极武器”。李洛由见过市面,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也比较强,馈赠这件礼物应该能获得他的好感。

    他回到内宅,叫来燕红:“取纾肝丸,备三个月的量,送到内书房。”

    流出到临高之外的利血平用得是中药水丸的形式,其中除了利血平之外,另包含杜仲、牛黄、丹参之类的药物,打得是润世堂的商标,取名为纾肝丹,用小瓷瓶包装,一瓶是一个月的用量。

    接着他又吩咐荷香:“去内书房,把暗格打开。”

    内书房的暗格做得是多宝橱的款式,只是外面封有墙壁,严丝合缝,不开暗锁,不知道内里乾坤。

    打开橱门,里头大小不一的格子里储存的都是当世罕见的珍奇玩物。这些东西多是平日里用来馈赠拉拢关系之用。其中不少都出自洪璜楠的的临高奢侈品品牌〈Línkof〉,不过大家还是习惯性的称之为82号店。

    这些物件或用桑皮纸包着,或盛放在精致的各种材质的小盒子和小口袋中,外头统一拴着一个标签。

    “这是给李洛由老爷选礼物,选四色。一色是药,还有三色,你帮我想想看。”

    “是辽海行的李老爷么?”

    “就是他。”

    “这倒难了。”荷香也有些犯难了。

    若是只求贵重,那可送之物甚多;若求新奇,洋货澳洲货也不少。唯独这李洛由即有钱,又见识过各种世面,想让他买账的东西真心不多。

    当下将暗格里物件选了几样拿了出来,堆在桌上。

    “李老爷是喝过洋墨水的人,平日里大约能用鹅毛笔,这支钢笔如何?”

    荷香取出一个颇为精致的小羊皮烫金盒子,这是支82号店出品的Línkof和科技部太白天文台联名款的高级钢笔星尘I代中的“水星”。不但笔尖材质大幅度升级,耐磨性有了显著提高,笔杆材质也有了长足进步,用得是青金石料精工雕琢镶嵌金银工。极尽奢华。深蓝色配色深邃如遥远的宇宙,表面闪烁的银点仿佛期间的无数星辰。

    “这个可以。据我所知李老爷也是经常用西洋书法的。”

    “还有就是这个了。”荷香拿出一个桑皮纸包,小心的打开,里面是个极讲究的皮盒子一只宝石轴承的打簧金表。这是地地道道的临高产品,生产出来还不到一年。

    怀表的生产两年前就已经开始。不过最初的怀表受限于材料和工艺,和马蹄闹钟不相上下。除了军事和工业领域有所运用之外,大多数人对这笨重又不太精确的玩意并不感冒。

    相比之下,这只新近出品的金表已经十分接近18~19世纪的怀表尺寸。表壳采用的是75%黄金、12.5%的银和12.5%的铜制制成,色泽漂亮,又有足够的强度。其表盘材质是白色玻璃釉面,指针和表字均为发蓝质地。表壳内部镶嵌有烧制的珐琅画。

    “这个表临高只送来了四块。一块都没拿出去过。外头是看不到的。够重了吧?”她将表托在盒子里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又加了一句:“小心打碎。”

    “真漂亮!”冷凝云接过来端详了下,“他很喜欢手表的。”

    李洛由对钟表计时器颇有兴趣。也购置过欧洲来得摆锤式立地大钟。不过怀表这样的便携式计时器当时并未出现。所以当他看到元老们佩戴的手表的时候流露出极大的兴趣,几次表示想重金购置。当时因为手表不能自产,不论成品还是配件全靠旧时空的库存,属于一级管控物资,这个要求没能满足。

    “还剩一件,要说光是稀罕物,望远镜大约也算不上了,地球仪他肯定也有……”

    “他家里科学仪器有得是:西洋人的,我们的,你就别费脑筋在这上头了。”冷凝云有些发愁,其他东西他就更加不稀罕了。

    “要不再送他一味平安药吧。正好成对。”荷香说,“他既有高血压,大约心脏也不会好,润世堂的‘麝香保心丹’,最是对症不过。”

    “也好,太过奢华,似乎也有见外之嫌。”

    “至于姨太太的礼物,反倒好办些。”荷香说,“我看资料上说,这位乔姨太已是中年。库里有上好的阿胶,是照着贡品的规格做得。”

    “好。还有呢?”

    “再一样要贵重些:紫珍斋的蓝宝石耳环一对。”

    宝石原本在17世纪并不太受国人的重视,首饰上虽有使用,并不算特别珍贵之物。究其原因,主要是切割加工能有限,无法做到后世那样切割出多个棱面形成光反射,产生璀璨夺目的“火油光”。

    紫珍斋引入了新得切割工艺和技术之后,宝石的价格便一路看涨。不过几年功夫,全新的审美趣味便传播到了江南和京师。

    “然后就是衣料了。”荷香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物件,“库里有上好的府绸料,还有香云纱料。每种四个尺头足够了。”

    这两种织物都是元老院纺织工业的全新产品。后者不必说,是广东的著名产品。原本是民国初年才有的,现在提前问世了;前者虽叫“府绸”,实际上既不是府绸也不是绸,而是广州的纺织厂用精梳棉织造的高支数平纹棉布。质地轻柔光滑,类似绸缎。

    礼物配好,乌开第派出去投帖的人也回来了,说李老爷年初四有时间,可以见一见老爷。

    “还是在乔姨太的下处?”

    “是,不过那边的管家说了,老爷身子不甚爽利。还请老爷长话短说。”

    这老家伙还真不客气!冷凝云暗骂道。

    “乔姨太此人在李老爷身旁地位如何?”

    “若说受宠,李洛有的妾室就没有‘受宠’一说。”乌开地道,“他家里头素来以家法森严著称,妾侍简直和坐牢差不多。不过这为乔姨太跟着他二十多年了,情分上要比其他妾侍深一些。他在京师常年都住乔姨太的外宅。就算过年也只在家里头住到年初三。”

    “这倒是个怪人!”

    “一点不怪。”乌开地笑道,“他家两位老封君和原配都已去世,几个子女也已成家立业。原本家里没什么事情,偏偏他家里兄弟子侄多,日日来请安问好,要差事求帮衬。他嫌聒噪。所以躲在外宅里图个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