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宰相正文卷九百零六章安排这间茶肆乃吕惠卿常来之处。

    吕惠卿有一个爱好,平日闲暇时喜欢微服至民间,既是喝茶,也是听一听老百姓们对新政的意见。

    即便以往政务再忙的时候,也是隔三差五地来一趟。

    如果有人批评新政,吕惠卿还会换上马甲,以一名热心群众的身份来为新政不惜余力地辩护。

    如今听得有百姓说朝中有奸臣之语,吕惠卿的脸上挂不住了,这几乎是在指着自己骂了,

    换了以往吕惠卿必然站出来抨击一番,或者事后让开封府将这些刁民全部拿住起来,但眼下他已是没有这个心力了。

    “这些人知得什么?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焉知朝廷大政?”

    吕惠卿愤而起身,一旁茶博士知对方是熟客,又见他时常谈论大政,当即给他挂在账上问都不敢问一句。

    吕惠卿心想,陕西盐钞的事,王安石有增发之心,而章越则主张不增发盐钞,而是增发交子以易交子。

    这些年交子在民间信誉扫地,朝廷曾在市易司短暂回购后,如今又只值原先三四成的价格。

    王安石打算增发盐钞,来缓解民间的钱荒问题,这恰恰是章越反对的,盐钞以盐为本,一旦增发动摇甚大。

    这事吕惠卿本来也是赞成支持章越的,但如今索性就没说,给章越与王安石二人之间的关系埋一个坑。

    经过七年变法,天下依旧多事,吕惠卿为代表的新党们认为正是新法推行得不彻底,所以才导致民间怨言日增。而以司马光为首的西京保守派,则认为正是新法搞乱了这个天下。

    同时新党内部也有一个声音认为,必须听一听旧党的意见,对新法不足进行适当的调整。

    王安石这一次回京,变法之意便稍稍退却,似与保守派有所妥协的意思。在吕惠卿眼底,王安石此为畏惧世情,从于流俗,不知是不是听了章越言语,论变法的气魄似已大不如当初喊出‘三不足’那个执相公了。

    吕惠卿认为此乃大谬,与王安石分歧渐深。

    吕惠卿走出茶楼后,一旁随从问他的意思。吕惠卿看了一眼灯火辉煌的汴京城,便道了一句回府。

    以往还未拜翰林学士时,吕惠卿闲暇之余都要去王府上坐一坐,当时还有曾布等人,但如今吕惠卿已经是很久不去王府。

    此刻对吕惠卿而言也是乐得逍遥。

    而在政事堂中,吕惠卿与王安石也少了话语,除了政事基本不讲话,不说和原先与王安石一起堪称‘焦不离孟’,连明眼人都看出他们不和。

    此刻吕惠卿后悔,早知王安石要回朝,自己又何必如此得罪章越,迫使他出外。若是如今章越还在朝中,他们二人携起手,倒是可以与王安石抗衡一二啊。

    可如今这世上便没有后悔药可言了。

    吕惠卿到了府上听闻章惇前来拜访,脸上露出喜色,自王安石回朝后,新党之中似邓绾,蔡承禧之流,对他的态度就冷澹许多。

    倒是章惇靠得住。

    吕惠卿心想,章惇是个有性格的人,他的优点和缺点都非常的明显,这也注定了他的朋友和敌人都非常的多。没有有力的人给他撑腰,怕是早被人给赶出京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