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寿何疼的呲牙咧嘴。

    “相公这身伤还是先养个十天半月。”步藏花眼中满是心疼,小心翼翼的上药,就连声音中都多了几分埋怨的说道。

    “老神仙难道就不知道你身上没一块好地方,正需要气血将养,怎还……”

    寿何摇头道:“老神仙也没办法。”

    “何况咱的命都是老神仙救的。”

    “再是救命之恩也不能这般抽空气血啊,就这么个情况,有几条命够用?”步藏花长叹一口气,她就知道自己说不得,一说就被寿何顶回来,让他去谈谈也不谈,像是个闷葫芦一样就知道听命行事。

    大人物之间的事情岂是他们能掺和的。

    要是还是这样,早晚有一天会因为拼命而拼掉自己的性命。

    “娘子也说神禁之地对修为压制的厉害,我一身本事还算凑合,要是换了修行,一时不能适应才会坏了老神仙的大事啊。”

    寿何慢慢的包扎手臂的伤口,笑道:“气血调动也有丹药辅佐,左右不算厉害。”

    “不碍事的。”

    说话的时候拍了拍步藏花的手背,示意安心。

    “可是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步藏花眼眶中的泪水打转:“不成让老神仙解了你身上的神通吧,再换个强人。”

    “哪有什么强人。”

    寿何将步藏花拥入怀中,注视着眼前的烛火,微笑道:“江湖上,一流的高手就那么些。”

    烛火映照在他的眼中,悠悠火光闪烁:“不想在天变的时候稀里糊涂的死了,就得寻个活下来的路子。”

    “相公的意思是?”

    “我想学道。

    “奈何老神仙不再收徒。”

    “你问老神仙了?”

    “试探过,没问。”

    “你得问问。”

    步藏花赶忙拭去风情严肃道:“据我所知,器灵宝物也得修士具备相应的实力才能发挥,譬如那神兵器灵,若无道君老祖的实力根本无法发挥出其真正的实力,老神仙一定不会打压你的实力进境。”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他一定会教你。”

    “成,吃了饭我就去。”

    饭后。

    黄昏未至。

    黝黑无奇的男人走近后院,后院很是典雅,像是一方坠落在人间的仙境。

    寻常的时候绝没有人能踏足。

    唯二能来这里的就有男子一个。

    来人正是现执掌尊魂幡的一流武人,万宁县的捕王,寿何。

    一丈六的古桃树早已郁郁葱葱。

    树下青台盘坐一个男子。

    男子盘膝而坐,横在双腿上的是一柄样貌奇怪的剑,那柄剑通体幽色,夹杂着绿色的玄光流转,光芒犹如波纹彻底隐去身形。

    闭目的男子缓缓睁开双眼。

    那是一双生死幻灭湮变的眼眸,仿佛诸法轮转。

    男子抚摸横在膝上的神兵,吟诵道:“六道黄泉,蕴藏一丝上古六道余韵,确实是最适合小师妹仙体的神兵,更难得是,有此神兵与仙体掌宗,当可借此彻底施行太乙升仙宗的妙法,从而拥有跻身顶尖大宗的机缘。”

    攥住神兵的男子从那块青石板上缓缓起身。

    咻。

    剑如黑角,斜指青天。

    “十方诸天尊,数如沙尘,化形十方界,普济度天人,委气聚功德,同声救罪魂。”

    唰。

    挥剑折身而来,一套剑舞行云流水。

    神药蟠桃都仿佛成为男子的背景。

    收回神兵的涂山君将目光挪来,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寿何问道:“出了什么事?”

    “没……”

    寿何惊讶的有些不知所措,然而他还是没有忘记正事的开口道:“我,老神仙……,我,想学道。”

    出口的那一刻,寿何像是彻底放下心中的负担道:“我想变得更强,我想走出这里,我至少得保我娘子安然。”

    “我能拜您为师吗?”

    持剑的涂山君站在蟠桃树下,眼中并没有异动的拒绝道:“我不再收徒。”

    寿何眼中涌现无边失落。

    他早该知道。

    神仙一般的人物纵然跌落凡尘被他这个凡夫俗子捡到,难道就赖上人家非要拜个师父才肯罢休吗?

    在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之后,寿何顿觉心酸。

    他就算在江湖上拥有赫赫威名,在真正的神仙看来也不过如此。

    可是他连努力的机会都没有。

    他想让老神仙高看他一眼,就那么一眼就行,他也想让那些将他们视作蝼蚁的修士看看。

    人不能总因为他人的目光而活着。

    如果没有一身本事,没有遇到教他本事的人他或许早早的饿死了。

    在快饿死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回去。

    应该会吧。

    在快死的时候,人会想活下来。

    现在他分明不是那个时候,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渴求本事?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活着不好吗?

    上有老神仙庇护,下有一众兄弟追随,做堂为官,居家有妻。

    或许距离人生圆满就差个孩子。

    说起孩子,他又想起小时候和自己一起讨饭的孩子。

    那个孩子聪明的厉害,后来被人看中,说是领养了去。

    后来他拥有本事后就去寻找。

    江湖上找不到,他就来庙堂找。

    翻阅卷宗总是能看到小孩子的失踪,他渐渐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应该是被外乡人领走。

    他很想问为什么。

    很想近乎力竭的嘶吼问出这句话。

    终究没有问。

    寿何只觉得一股淡淡的恐惧萦绕在心头,看着妻子几乎不会变的面容,以及自己悄无声息却有变化的身躯,他实在应该感觉到恐惧。

    那是一种明知道明知道没有结果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