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连续数天,支狩真在夜晚子时对白坚的偶人施咒,直至第九日功行完毕。其余时候,他一直待在府里的文渊阁,潜心研读。

    文渊阁内书盈四壁,汗牛充栋,经史子集卷帙繁多。从最荒古的野民甲骨、贝壳、岩石刻字,再到最深奥晦涩的仙府玉简、金筒、皮卷,一应俱全。

    短短数日,支狩真熟知了诸多八荒的风土地貌、各族人情隐秘。

    八荒地界共分为蛮荒、云荒、极荒、炎荒、泽荒、漠荒、灵荒和天荒。蛮荒密生丛林大山,分布着马化等野性未驯的部族。云荒土野肥沃,物产富饶,勘称八荒最繁荣的地域,以人类四国为主,与八荒各族皆有频繁的商贸往来。

    极荒地处八荒的最南端,无尽海之外,气候常年严寒,冰雪绵延,居住着少量奇异的长毛土着。炎荒刚好相反,炎热干旱,火山林立,大部分地表蒸汽腾腾,一条条金红色的岩浆河流纵横流淌。

    漠荒风沙漫天,被一望无际的沙漠、荒原覆盖,散布着零星的绿洲,相传地底下隐藏着诸多远古遗迹和错综复杂的庞大地宫。泽荒经年雨季,遍布沼泽湿地,毒瘴阴雾萦绕,凶兽蛊虫丛生。天荒号称八荒第一荒,琼林瑶山,水天一色,云烟缭绕,美若仙境,被誉为天空之域。羽族高高在上,傲视天下,统治着巫族等大量附庸种族。

    八荒中,灵荒几乎与世隔绝,记载的资料相对稀少。那里战火连绵,邪恶的妖魔层出不穷,与佛门带领的人族年年征战,血流成河。

    在环围八荒的无尽海里,坐落着最神秘的十洲三岛。十洲三岛隐藏在海上氤氲的云雾中,随着洋流漂移不定,方位莫测,遗珍秘藏无数。

    除此之外,侯府藏书还涉及到大量的仙府遗址、宫廷秘闻、野史异闻……例如有册奇书,绢帛卷成,名为《天地猎奇》,无名氏所着,内容颇为荒诞。书里提及宇宙洪荒与天地生灭之秘,指出天地与生灵类似,既有意志,亦有寿限,需历经成、住、坏、空四劫,直至最终毁灭。

    无名氏还声称,组成天地与生灵的并非清、浊二气,而是一种叫做“薪火”的神秘因子。薪火是天地的血液,暗蕴玄妙的精神力量,一切生灵不过是它们的宿主。一旦宿主死亡,薪火便会自行转移,寄生到新的宿主身上。

    只要天地不灭,薪火就永生不死。它们帮助一代代宿主传承智慧,不断进化,这便是修炼的由来。世上所有的道门、魔门、佛门、巫门、包括羽族、妖魔等等,皆在薪火的驱动下创术修行,传法授道。薪火也因此一贯传承,得以进化,最终反馈天地,导致天地的意志愈来愈清晰,从而生出灵智,有望逃脱成、住、坏、空的命运。

    类似此种典籍,足有几百来卷,无不异想天开,令人叹为观止。

    支狩真从书架上抽出一册古旧的韦编剑经,坐在蜜玉蒲团上,慢慢研读。边上的金兽鼎炉袅袅生烟,瑞脑飘香,泛着丝丝清玄幽远的道韵,使得支狩真俗念尽消,体内气息自行调整,处于微妙的阴阳平衡。

    文渊阁的藏书中,修炼的书籍占了三成,武道、术道的各种流派皆有涉及。其中不乏诸多剑术典籍,连同一鳞半爪的残本在内,约有上千卷。支狩真连日研读剑典,平添许多奇思妙想,剑术不知不觉又生进益,朝彻的境界彻底稳固下来。

    “呛——”室内的玉磬突响,支狩真放下剑经,走出书阁。王夷甫与另外三人等候在外。

    “世子,这是我为您请来的几位西席。这一位是来自楚国的大儒,当今经史大家裴逸民裴夫子。”

    当先一人须发花白,神色肃然,交领深衣的腰间各系着一串古拙玉佩。支狩真恭谨行礼:“原安拜见夫子。夫子尝言:‘夫盈欲可损,而未可绝有也。’原安深以为然。”他前日才读过此人的名作《崇有论》,其中的“有无”之谈,对他的剑道颇有启迪。

    裴逸民微微颔首:“世子有心了。不过还须谨记,君子行步,当矩步引领,俯仰廊庙,束带矜庄,徘徊瞻眺。”他的声音中气十足,亮如击玉敲金,经久不消,听得人神清气爽。当今儒家势末,但传承下来的浩然清气依旧威力神妙,辟邪驱祟。

    “世子,这位是——”王夷甫刚要介绍,那人漠然看了一眼支狩真:“不用客套,叫我老麻就行了。我收了酬劳,自会教你剑术,和做买卖一样。除此之外,你我没什么关系。”

    王夷甫苦笑一声:“麻先生是羽族雀氏的剑客,曾经自创——”

    话音再次被老麻打断:“不过是个流浪汉,有什么好吹嘘的?”

    雀氏在羽族中历来担任军队士卒,地位颇低。支狩真依然行了一礼,目光落到最后一人身上:危冠广袖,风姿出尘,正是久别的王子乔。

    二人目光交汇,自然而然地错开。

    “这位是名满天下的八荒第一方士王子乔,也是侯爷的好友……”

    “先生之名,早已如雷贯耳。能得先生教授,原安既惊且喜。”支狩真微微一笑,俯身行礼。王子乔就任西席,无非是来监控自己。这样也好,朝夕相对,不愁找不到对方的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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