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君看着许还山走出帐外,心中毫无波澜。

    政客的暮气,在许还山的身上,还是较为浓厚的。

    古往今来,不知多少战场上的袍泽挚友,在人心鬼蜮的庙堂之上分道扬镳,乃至于彼此刀剑加身,宇文君不想和许还山走到那一步,因为宇文君心里很清楚,当有一日,自己在人皇陛下心里丧失了原本的价值,他必然会和许还山走到这一步。

    有些微妙的交道,趁早断了,对彼此都是一种宽慰。

    “可惜了,你我注定不是一路人。”宇文君暗叹道。

    营地里。

    张本初与燕照正在与齐源等年轻将领们交谈,忽然间,听到了大军集合的号角声。

    “祝诸位接下来战功赫赫,且毫发无伤。”

    “我们先走一步,再会。”

    恒昌将士,有条不紊的集合。

    宇文君走出了中军大帐,很快,张本初与燕照两人便来了。

    “撤军,返回塞北城。”宇文君口吻平淡道。

    张本初闻言,本想着询问一下他和许还山师兄聊的如何,却看见了宇文君脸上那一丝若有若无的伤感之色,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两人连忙下去安顿撤军的具体事宜。

    约莫半炷香后,恒昌将士整顿完成,宇文君大袖一挥,构建一条虚空通道,携众人返回塞北城。

    许还山并没有来相送,因为接下来的战役对于许还山这位临时统帅而言,并不轻松,三万金甲军若是胜了,则什么都好说,若是败了,许还山必会陷入焦头烂额中。

    能否在军方彻底站稳脚跟,做实少年统帅的位置,就看接下来他如何指挥调度了。

    其实他还是想要来送一送恒昌将士返回的。

    也许和宇文君无多少客气话可以说,可是与张本初之间,也还算是有着一份不错的香火情,而张本初也是一个念旧的人。

    可从头到尾,宇文君都没有给许还山这样的机会。

    塞北城,城主府。

    归来后,张本初,燕照在老地方安营扎寨。

    宇文君,景佩瑶夫妇来到了城主府内。

    恰逢中午饭,内堂内,满桌佳肴,色香味俱全,还有一壶老酒。

    岳擘亲自走出门外迎接八顾夫妇。

    “张本初那里,也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庆功宴,打了胜仗,哪有不庆功的道理,且明日、后日,皆有宴席可吃。”岳擘满脸笑容道。

    宇文君在岳擘眼里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而景佩瑶在岳擘眼里,就更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了,仍旧记得,这位女帝传人,骑着白虎,进入皇宫深处与人皇陛下对峙的往事。

    可那又怎样,他们斩获首功,击杀凌霄大妖。

    庙堂之上的立场不同,可在这塞北城,岳擘也是发自肺腑的欣赏与敬重这一对年轻夫妇。

    三人围坐一桌,宇文君忽然间问道:“江正呢?”

    岳擘温和一笑道:“多数人都已经上了战场,我身边倒是还有几位老将军,可他们与本初并不相识,总得让一个人,去陪着本初他们好生喝上几杯。”

    宇文君含蓄一笑道:“不愧是大元帅,就连酒桌子上的事情,都能想的如此周到。”

    岳擘主动给宇文君和景佩瑶夹了两块品相最好的红烧肉。

    “许还山对你,还是有一份旧情的。”岳擘忽然间说道。

    宇文君闻言,道:“都是同窗,若是不念旧的话,就显得太过于无情无义。”

    岳擘笑着问道:“那你会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吗?”

    宇文君没想到岳擘会如此将自己的军,从容一笑道:“若是无情无义,李广信前辈,这会儿应该已经死透了。”

    岳擘瞬息心领神会,畅然一笑道:“通透!”

    岳擘给宇文君倒酒,也给景佩瑶倒酒,在这张桌子上,无男尊女卑,唯有袍泽之情。

    宇文君道:“接下来这一战,就全指望你们了,我们可能会返回横龙山,想来国师大人,也给你说过了。”

    岳擘闻言,并未有任何的不悦,心平气和道:“那是自然,你开了一个好头,我也很清楚,你们恒昌将士,如今兵源不足,往后,可能还会在北海之地有所布局,这五千精锐,还能保存完整,已算是颇为不易。”

    “我并非不识大体之人。”

    “且这一战过后,那些因为飞龙骑军被你要走而导致心里不忿的将军们,对你的成见也少了很多,以后并肩作战,你将会得到更多人的认可,也许,我的麾下就会有许多人,愿意为了你这位龙族殿下抛头颅洒热血。”

    “但至少,要等到这场庆功宴,彻底结束之后,你们才能走。”

    “我们的一番心意,也不可辜负了。”

    宇文君端起酒杯与岳擘对碰,景佩瑶则端起酒杯轻微意思了一口。

    酒水入喉,对于女帝传人而言,这滋味略有难受,她是一个外柔内刚的女子,但对于酒并无情怀可言。

    两只雪鹏还留在战场上,宇文君和景佩瑶商议过,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杀一个回马枪,但前提是,那个机会一定要足够成熟。

    至于能不能重新返回战场,宇文君也不敢保证。

    因为魔界明魂之山那里还有所布置。

    宇文君轻声道:“谢谢。”

    岳擘无奈一笑道:“你我之间,就无需客气了,其实细算起来,你们夫妻二人,在我面前就从来没有客气过。”

    “这样也好,少了许多不必要的章程。”

    宇文君主动端起酒杯,和岳擘对碰,随即一饮而尽。

    宇文君略显古怪的笑道:“用一句商人与官员常说的话,千言万语,都在酒里。”

    岳擘闻言,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扩散至城主府的角角落落。

    景佩瑶从头到尾,就喝了一杯酒,也并未怎么说话,只因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酒宴上,岳擘来了兴致,和宇文君不停对饮。

    “我和许还山喝酒时,总因为我是长辈,他是晚辈的缘故,没有那么痛快,可和你不一样,年岁上来算,你的确是我的晚辈,可事实上,你我之间是平起平坐的。”

    “并且我也清楚,你和许多人,都是平起平坐的。”

    “所以这一顿酒,喝的很痛快。”

    “但愿有朝一日,你我,再加上齐瀚,我们可以做在一起好好喝一杯。”

    宇文君此刻也略有些上头,哈哈笑道:“会有这般机会的,到时候我们三人喝醉了之后,再一起去青楼插花弄玉,翻云覆雨,好不快活!”

    景佩瑶听到这话,翻了一个白眼,不知是因为无奈,还是感到恶心与愤怒,总之这个白眼的成分,有些复杂。

    “好,到时候我请客。”岳擘也是彻底敞开了心扉,无丝毫斯文体面可言。